兴国调查

作者:毛泽东    来源:    发布时间:2018-07-26

193010月)

一九三0年九月,红军第一方面军从打长沙回到江西,十月初打开吉安,进到袁水流域,兴国送来了许多农民来当红军,我趁此机会作了一个兴国第十区即永丰区的调查。找了傅济庭、李昌英、温奉章、陈侦山、钟得五、黄大春、陈北平、雷汉香八个人开调查会。调查的时间是一九三0年十月底,开会的地点是新余县之罗坊,开了一个星期的调查会。永丰区位于兴国、赣县、万安三县的交界,分为四个乡,旧凌源区为第一乡,洞江区为第二乡,三坑区为第三乡,江团区为第四乡,以第二乡之永丰圩为本区政治经济中心。人口分布:第一乡三千,第二乡八百,第三乡三千,第四乡二千,总共八千八百。这一区介在兴、赣、万之交,明白了这一区,赣、万二县也就相差不远,整个赣南土地斗争的情况也都相差不远。实际政策的决定,一定要根据具体情况,坐在房子里想像的东西,和看到的粗枝大叶的书面报告上写着的东西,决不是具体情况。倘若根据“想当然”或不合实际的报告来决定政策,那是危险的。过去红色区域弄出了许多错误,都是党的指导与实际情况不符合的原故。所以详细的科学的实际调查,乃非常之必需。这次调查,一般说来仍不是很深入的,但较之我历次调查要深入些。第一,做了八个家庭的调查,这是我从来没做过的,其实没有这种调查,就没有农村的基本概念。第二,调查了各阶级在土地斗争中的表现,这是我在寻乌调查中做了而没有做得完全的。这个调查的缺点,是没有调查儿童和妇女状况,没有调查交易状况和物价比较,没有调查土地分配后农业生产的状况,也没有调查文化状况。这些本来是要调查的,因为敌人对罗坊进攻了,红军决定诱敌深入的方针,我们的调查只得结束。下面的材料是这样得来的:由我提出调查的纲目,逐一发问并加讨论,一切结论,都是由我提出得到他们八个同志的同意,然后写下来的,有些并未做出结论,仅叙述了他们的答话。我们的调查会是活泼有趣的,每天开两次甚至三次,有时开至深夜,他们也并不觉得疲倦。应该深深感谢这些同志。他们有几个是共产党员,但多数不是党员。

依旧三一年一月二十六日

于宁都小布圩,整理后记

一、八家庭观察

傅济庭

第十区第一乡人,开小屠坊,没有本钱。五个人吃饭。有二十三石谷田,要交出三石租,留二十石。五人每人要吃七石,共要三十五石,不足十五石,靠屠坊生意补足。每杀一个猪,能赚一元三角左右(现在没有大猪杀了,每个猪只能赚五角左右)。五个人是:父亲(八十岁)、妻子(煮饭,养猪,弄柴火,洗补衣裳,不能耕田)、儿子(五岁)、女儿(一岁)和自己(三十九岁,耕田兼杀猪)。除自己的田以外,又同人家租入五石谷田,每年要请一个月的零工帮忙作田。母亲五年前死了,死的时候用了小洋一百多元,除兄弟出的以外,自己借了小洋五十元债,利上加利,今年已是百五十元了。二十三石谷田中有十七石是自己的,六石是“退脚田”,乃白鹭(赣县属,离十区一乡十里)钟姓的公田。六石每石押去小洋六元,共三十六元,另外每年交租三石(十分之五)。

去年三月革命失败,跑往均村山里,帮人修山。九月红军到兴国,回家,靖卫狗钻山走了,没有分田。今年二月(阳历三月),红军打赣州,二月分田,没有分进来,但三石租不要出了,百五十元债不要还了。同时押金三十六元也没有收回。二月起在村政府当了三个月土地科长,帮人家分田。四月起当赤卫中队长,有梭镖无枪,当了三个月,六月十五日带队打兴国县的靖卫狗一次。六月起,赤卫队改编为红军预备队,当排长,一个多月,当连长。这时第一乡编了二个连。八月打七坊,带队去打,打胜了。这次(阳历十月)出发新余当营长。脱离生产不得,肉帐又没有收好还与别人,要回家去,不愿当红军。读过六年书,勉强看得清报。

李昌英

十区一乡彭屋洞人。

六个人。自己四十八岁,耕田。妻也四十八岁,心气痛,只能煮饭,洗衫衣,供猪子。儿子二十岁,耕田,很笨,不会算计。媳妇二十岁,每天弄柴烧,不能耕田。女儿十二岁,今年六月嫁出去了,嫁到四十里的吴姓。第二个儿子三岁,今年四月死了。现在只有四个人吃饭。

自己有三十石田,借老弟李昌芬二十石谷田。李昌芬因田不好不够开销,往泰和罗坑作田去了。李昌芬的二十石谷田水打得到,只能收十三石谷,要量九石租。李昌芬欠了千二百毛债,九石租,就代昌芬还了利。自己的三十石谷田,因是山田墈,易崩坏,实际只能收十七石,连昌芬田的实收数四石,共二十一石,均水谷(毛谷),七折成燥谷十五石,年好也只十七石罢了。六个人每年要吃四十石谷,不够一半以上,靠番薯帮助,年收番薯三十担左右。喂一只猪,喂到十二月,卖给人家,买油盐回来吃。平时不能吃肉,只有清明(四毛)、莳田(十五毛)、端午(三毛)、吃新(十毛)、七月半(二三毛)、中秋(二三毛)、割禾(二十毛)、重阳(二三毛)、过年(三十毛)才买肉吃。吃新要买十毛钱肉,因为要请工种番薯。莳田、割禾都要请工。一年要请二十个工。父子二人除做自己的事外,还要帮兄弟老二耕二十石谷田,每年要花费八十个工(每一石谷,好田要费三个人工,坏田要费四个人工)。因为老二死了,剩下老二嫂,昌英的第二个儿子过继与她,八十个工没有工钱。除自己的事并做老二嫂的事外,再无余力帮别人做工了。

欠债一千二百毛,欠的义仓上的,每年还利谷七石半(借百六十毛量利谷一石,每石价二十四毛)。每年年终卖猪卖得二十多元,除拿六七元买盐油外,均拿了折了利谷还与义仓。本村新义仓,老义仓各有三十余石谷,共有七十石谷。

今年三月分田,六个人每人分得七石谷,共四十二石谷,即把昌芬那份田完全归了昌英,昌芬欠的那笔帐由昌英还利的,也废除了,义仓上一千二百毛债也废除了。四十二石谷是瘦田,只能收六成,二十五石谷左右,加上番薯,勉强够吃。

今年八月赣西南来公事,重新分过,抽肥补瘦。他家死了一子,嫁去一女,只有四个人了,每人分得六石一桶(四桶为一石),共得谷二十五石。他的坏田拨出一点给人家,人家的好田拨来一点与他,这回分田分得匀静。为什么三月每人分得七石,八月只分得六石一桶呢?因为革命胜利,彭屋洞早先去泰和耕田的农民这时候回来了十二个人,因为那边还没有革命,听到兴国革了命,有田分,都回来,所以本村每个人的田分少了些。

彭屋洞只有易、李、丘、郑四姓,共一百三十多人,没有村政府。

他在乡政府没有办什么事,他的儿子李全坡在乡政府经管彭屋洞方面的军器(梭镖、鸟枪、刀等)。

打兴国,打良口,均他儿子出发;打七坊,打南昌,轮到他出发。他愿当红军,只是请一个月假,归去买回一个牛子,才好耕田。因为他的一条牛,今年六月二十七日跌死了,前年二十三元买进来的,跌死了卖牛肉卖得了十元,六月费去十二元买进来一条牛,七月又跌死了,卖牛肉卖得了八块钱(还不曾收拢),须得再买一个牛子才好耕田,所以要告一个月假回去一转,再来当红军。

“叨红军的恩典”,过去七十块钱一头牛,如今只要二十元买得到了。“叨红军的恩典”,百物都便宜了。油过去二十三元一担(一百斤),现在只要十元一担了。谷过去四一石,现在一元一石(三个铜片一升米)。柴过去二十文一斤,现在八文一斤。肉过去五百三十文一斤,现在三百二十文一斤。只有盐、布等项大贵特贵。盐过去三百二十文一斤,现在八百文一斤。布,过去白棉布一百四十文一尺,现在三百二十文一尺。

温奉章

十区四乡(猴迳)人。猴迳有三百多人,有一个乡政府。四个人吃饭。

父亲五十六岁,脚痛,一点事也不能做了。母亲四十六岁,眼睛看不到了,供猪而外,不能做别事。自己二十二岁,耕田,今年三月起当少队大队长,七月起在乡政府当财政委员,十月出发打南昌,代理红军后备队连长。妻十六岁,煮饭,弄柴烧,看牛,不帮耕田。

自己有八石谷退脚田,父亲押去多少钱不知道,每年还租二石半(燥谷)。本是八石水谷田,因系好田,能收八石燥谷,四个人每年要吃二十八石,少二十石。从地主租来一百二十石谷田,不押钱,要量租。一百二十石均水灾田,实只能收九十石水谷(每年收一次),八折成为七十二石燥谷,要量去五十五石租(租率百分之七十五),余剩十七石,吃食不够。六月至七月收禾,虽然收了禾,还了租去,还了去年的生谷去,随即没有食了,八月九月又要生谷。向富农生,生一年,一石还三箩。每年要生十多石谷。去年生的十二石谷,今年“叨红军的恩典”,不要还了。欠了六十元债,欠大地主刘花让的,每十块毫洋量一石谷利息,现在不还了。幸得能收四十担番薯,三担番薯抵一石谷,共可抵十三石谷。

今年三月,四个人共分了三十二石谷田,除自己的八石退脚田外,分进来了二十四石。分法,即就原耕的一百二十八石(佃人百二十石,自己八石),铲出九十六石与别人,剩下三十二石。铲出去的尽量拿歹田,剩下的都是好田。八月重分,发见他分多了,又太好了,铲出去二石,剩下三十石,又把好田铲出一些,歹田铲些进来。“乡政府分田很分道。”

过去耕田百二十石谷田的时候,自己忙得要死,莳田、割禾、种番薯三个时节还要请工。莳田请六七工,割禾请三十多工,种番薯(早迟两次)请三十多工,共要请七十多工,莳田种番薯交伴(我帮你做,你帮我做)十多工还不在内。现在只耕三十石谷田,不但不要请工了,也不要交伴了,自己也不如过去那样苦做了。比方过去苦三分,现在只苦一分,闲空时间很多,在乡政府管财政,办些公事。打兴国,打良口,这回打南昌,他都出发。读过四年书,标语能认一半,能写帐。

陈侦山

十区二乡指阁寺人。

第二乡共有八百人,乡政府设在永丰圩上。

七个人吃饭。三个兄弟,各人一个老婆,老大一个女。老大二十九岁,陈侦山老二,二十四岁,老三十八岁。老大摆油盐摊子,摊子摆在人家店门口,专卖零油零盐,借人一千三百毛做本,蚀掉了,“搭便革命”,不要还债,摊子不能再摆,现在二十军当兵。老二读过八年书,十九岁以前在自己家看牛,十九岁起学“看地”,看了五年地,在乡政府当宣传员,这次出发,当连政治委员。老三做篾匠学徒,学了三年,现在二十军当兵。老大的妇娘煮饭,弄柴火,种菜。老二的妇娘同做上项各事,现在乡政府当妇女赤卫队队长。老三的妇娘才九岁。老大的女二岁。

自有二十石谷田,又租来十石(还租谷五石),老大主持。永丰圩三天一圩,逢圩老大去卖油盐一次,圩毕在家耕田。老大自己耕田之外,每年要请八十个工帮做。

欠债一千三百毛,要利谷十石。每年耕田有谷三十石,还去租谷五石,利谷十石,只剩十五石。七个人除老三帮人做篾不在家外,六个人要吃四十二石,不足二十七石,靠了老大做油盐生意、老二看地赚点钱来添补。老三还在学徒期中,不能赚钱。

去年二月起革命,老大老二都参加,老大当农会粮食科长,老二当宣传。几个妇娘子都赞成革命,原因是往常债主逼债,逼得她们过不得年,她们听得抗租、抗捐、抗粮、抗债,心里喜欢,故此赞成老大老二革命。老三是个老实人,人家说怎样他就怎样,这时他没有参加革命。四月,革命失败,靖卫狗来,老大跑往均村帮人修山,老二跑到泰和的冠朝,在那里看地,赚了七八十块钱。去年十二月,红军又占兴国,老大老二回家,又干革命。革命失败时,被靖卫狗烧去六间房子。

今年三月分田,除自己的二十石谷外,还分进来二十九石,共计四十九石,每人得七石。妇娘子看见分了田,租也不要量了,债也不要还了,心里不胜欢喜,老二的妇娘子便高兴地去乡政府当妇女赤卫队长。三月分田尽是好田,八月重分,好歹扯匀,扯去一半好田,址来一半歹田,还是每人七石,妇人仍是喜欢的。因为妇娘子自己在政府办事,经常说别人应该好歹扯匀,所以在扯匀自己的田时,她也是赞成的。

老大、老二、老三及老二婆均离家做革命工作,家中只有老大婆、老大婆的女及老满嫂三个女子,都没有耕种能力,所以乡政府派人为他家耕田。派乡中劳力多的去耕,先耕陈家的,后耕自己的,耕得很好。派去耕田的人吃东家的饭。七个人有四个人吃外边的饭,这四个人的每人七石谷便余了下来,拿了发卖,得了钱买油、买盐、买布。

钟得五

十区三乡(三坑)人。

家里有十一个人。自己二十八岁,读过七年书,在白鹭(离三坑三十里)王姓杂货店里当先生(管帐),年薪小洋六十元。连当学徒到当先生共计做了十三年。去年三月红军到白鹭,跟着回家,在家居住。母亲五十七岁,老了,带小孩子。哥哥老八,三十一岁,耕田。老八嫂三十二岁,煮饭、弄柴火、洗衣服,不耕田。两个侄儿,一个九岁,读书,一个三岁。妻二十八,煮饭、弄柴火、供猪子。两个儿子,一个七岁,读书,一个两岁。大侄讨了一个老婆,九岁,带小孩子。一个侄女,两岁。以上共十一个人,只有老八能耕田,他自己能做生意,其余均缺乏生产能力。

自己只有三十石谷田,租别人三十六石,共六十六石。租的田还六成租,还去二十一石六斗,折钱与他,留下谷子。每年能收四十多担番薯。十一个人要吃七十七石,养鸡、供猪、煮酒、请工、待人客等项,每年要吃二十石左右,共需一百石左右,收支相抵,不足二十多石。全家每年盐钱、布钱、工钱、籴谷钱及一切应酬用项共要百五六十元,内中盐钱要二十多元至三十元,布钱要三十多元,籴谷二十五六石每石三元左右共七十多元,此外要应酬费二十多元。这一百五六十元的来源,从白鹭商店付回薪水六十元,红利二十元,种杂粮如豆子等项出十多元,供猪除自己吃肉之外能余十多元,卖松树柴火每年出十多元,共约百二十元,每年须欠债三四十元。他家前共欠债二百多元。

从前有四十六石谷田,十年前卖去七石(价每石十元),前年又卖去九石(每石十二元),故只剩三十石了。老八耕田,劳力还不够,每年要请零工一百二十多个,每工二百四十文,每年要出工钱二十八串多。

今年二月(阳历三月)革命成功,每人分得五石半谷田,十一个人共得六十石零一箩(内自己的三十石)。因为本乡这次分田好歹没有扯匀,现在又要重新分过,目前还未分好。本乡人多田少,每人分五石半,不够食。他家过去每年需食谷百石左右,杂用百五六十元,分田结果得谷六十石零一箩,比革命前之六十六石少五石半。但二十一石租谷不要还了(折钱六十多元),二百多元债的利息四十元(二分息)也不要还了,则是好处。不好处是白鹭王姓的店倒,他玩事做,每年少了八十元(薪水六十元,红利二十元)的收入。两样相比,革命前同革命后差不多。但革命后,杂用减少了许多。蒸酒,为了请工,虽然还要,但可减少一些。布因省穿,也减少少了。吃谷不够,虽还要籴入,但谷价大减,七毛钱可以买一石。应酬亦相当减少了。所以从前要百五六十元杂费,现在大概减少一半,八十元一年就够了。(兴国的钱均以毫洋计。)

三月分田,“以原耕为标准抽多补少”。以村为单位,本村人多田少,故只做到原耕不动,并没有抽多补少。目前再分,从别村抽些过来,大概每人能得七石谷,若能这样,食谷就差不多了。

五月,他在乡政府土地科负分配山林的责任(四个分山委员之一),把第三乡的山林都分配了,办法由乡代表会议决,他便去各村分别开群众大会,实行在各村分山。分山多的分田少,分田多的分山少。分田不分山的有,分山不分田的没有,分山的总是分了一点田。五月当赤卫队后备队中队长。六月当独立团的宣传员。此次出发新余,又是当宣传员。第七第八次攻吉安,他都去了。

愿到红军当宣传员。

十区一乡茶干村人。本村有三百九十多人。

四个人吃饭。自己三十六岁,同人家做爆竹。母亲五十四岁,病了九年,做不得事。妻三十一岁,砍柴火挑到白鹭市上去卖(茶干去白鹭十里),卖了钱来买米煮,又要煮饭,又要种菜,又要洗衣服,非常之苦。老弟三十二岁,做篾匠,去年三月去二团当红军,一去无音信。

家有五石谷田,自己耕了,没有租别人的田。他帮人家做爆竹,由人家请做零工,一毛四分钱一工,如天天做每月能得四元。老二做篾,一毛子一工,食黄烟,做衣服,没有什么钱多余。

革命之后,爆竹没有做了,老二也不做篾,当兵去了。从前靠做爆竹,靠老婆砍柴卖,年头做到年尾,弄不得饱饭吃。分了田,吃便够了。欠了陈姓富农的债四十元,把五石谷田作抵押。这个富农非常之恶,革命中被群众打死了。去年三月组织秘密农会,茶干村农会有五六十人,他在农会当交通。去年十一月当赤卫队队长,今年四月当土地干事,六月当红军预备队排长,八月当预备队连长,这回带队下新余。

三月分田,每人只有六石半,都是死的。又因为原耕下了种,原耕得去六成,新户只得四成。七月(阳历八月)重新分配,每人分得七石,又分来了一半好田。

他是爆竹工人,失了业,老二是篾工,改当红军,故都分了田。别的在业工人,也都分了田,且与农民同数量。这是因为工人虽在业,但业不安定,常怕失业,故要求分田。又因为工人分田自己不能耕,要请人耕,故须与他人同数量。农民开头只答应工人分半田,工人说分半田就要加工价,农民才说“我们准许分全田,你们不要加工价”。

工人分了田,没有牛,要从亲房朋友借牛,没有犁耙,也要借,所以感觉困难。未曾读过书,只会写帐。

陈北平

十区三乡(三坑)人。

十一个人。三兄弟,每人一个老婆,两个侄子,一父一母,一个祖母。老大,三十八岁,做泥水匠。老二,三十一岁,耕田。老三即陈北平,二十四岁,读过六年半书,在高小读过一年半,在乡教小学五年。父亲六十五岁。母亲六十二岁。三兄弟的老婆在家煮饭、砍柴、种菜、洗衣服,不耕田。侄子一个两岁,一个三岁。祖母九十一岁。

自有三十二石谷田,租人家二十石,还十石租。十一个人有两个吃别人的,小的老的吃得少一些,因此每年六十石谷就够食,收入只有四十二石,不足约二十石。此外还有杂用,蒸酒啊,请匠工啊,买油盐布匹杂货啊,婚丧季节送礼啊,等等,每年要用百二十元左右。靠了老大能入工资五十元左右,老三教书薪水五十元左右,山里棕、柴、竹、木等项出得二十元左右,每年牛婆生一牛子,能出二十元左右,共约百四十元左右,以供杂用及补食谷之不够。

欠债八十元毫洋。去年祖母、母亲、大嫂、两个侄儿都死了。剩下三兄弟,老二、老三各一老婆,加上老大的岳母,现在六个人吃饭。三月分田照九个人分(那时有新生儿子一人,新生侄子一人,新讨大嫂一人,但今年下半年便都死了),每人五石半,共四十九石零五斗,自己有三十二石,分进来十七石五斗,都是歹田。目前重分,业已调查清楚,还不曾实行分配。

地主富农倒,不造房子了,老大失业,改了耕田。新办乡村人民学校,老三还有书教,照政府工作人员一样,每天一毛子伙食费,没有薪水。老三(陈北平)三月在常备队当政治委员,四月在乡政府当宣传员,五月在乡政府当文化科长,六月在乡政府当秘书,闰六月回家教书,九月下新余当预备队第二连政治委员。打黄塘,打浪川,老大老二都去了。

雷汉香

十区第三乡(三坑)人。

五个人吃饭。三兄弟,一个母亲,一个大嫂。老大四十三岁,一分帮人做雇农,二分自己耕田。老二三十九岁,二分做雇农,一分自耕。雷汉香是老三,二十五岁,泥水匠学徒二年,回家做雇农。母亲七十岁。大嫂三十四岁,煮饭,弄柴火,种菜。

自有七石半谷田,租公堂四十四石谷田。公堂田还租六成。欠债千二百毛,二分息,借了同乡富农雷祖荣的。老大老二替别人做零工,在家做事的时间,老大三分之二,老二不过三分之一。老三差不多全部时间替别人做零工。老大当家。

自己的七石半谷田,年成不好,只能收六石。公堂的四十四石只能收七成,计三十石。收成虽减,租不能减,仍要交四十四石的六成租,计二十六石。作一场田,只剩四石谷吃。连同自业的六石,共不过十石,食谷差得很多,又要还二百四十毛利钱,使得一家困苦不堪。

补足生活之法,第一是靠老大、老二尤其是老三帮人做工赚点钱回家。老三每年帮人做二百二十工左右,老大每年帮人做三四十工,老二帮人做百七八十工,合计帮人做四百二三十工。这些工中,平时每工二百文,割禾、摘木梓每工五百文,共计每年工钱约四十元左右。第二靠种番薯,每年出得四十多担,抵得十多石谷。第三靠种番稻(即晚禾),每年出得十多石谷,这是不要还租的。种番稻就不能种杂粮。第四靠供猪子,每年供得两个,每个可出二十多元,共四十多元,除掉自己吃一半,可剩二十多元。

照上面的计算,共可收入三十多石谷子,六十多块现钱;支出方面,只有三个人的吃食(三兄弟约有两个吃人家的饭,只有一个吃自家的饭,加上两个女子,共三人),和二十四元的利息,相抵有余,用作油盐杂费,应该不至很苦。为什么他家还是很苦(简直没有什么好东西吃,长日吃番薯丝拌饭,穿也没有好的)呢?第一个原因,是他们三兄弟都好赌,特别是老二总是赌输。第二个原因,是老大嫂好吃懒做,在家闹得天翻地覆,弄得三兄弟都懒得做工,猪子也被她打死了。第三,一连死了两头牛,一个吃硝水吃死,一个跌死,家运不济,大背其时。有这三个原因,所以他家总是苦。

三月分田,每人分得六石半谷,共三十二石半。即从原耕五十一石半中(自有七石半,租人四十四石),抽出十九石给别人,其余归自己。不过抽出去的十九石,都是山边瘠瘦每年只能出一道的歹田,留下来的都是每年可出两道的好田。要重新分配,调查好了,尚未实行。

三月分田抽出去的十九石,因为这田彼时即归新户耕种,故十九石谷,都归新户得。别家分田抽出部分的收获,原耕六成,新户四成,乃因本届田禾新户完全不理,施肥下力仍托原耕,所以收获时新户愿以六成归之原耕,原耕愿以四成归之新户,好像原耕对新户完租四成一样。

老大在本乡赤卫队当兵,打七坊打黄塘都出发过。老二当赤卫队班长。老三开头在赤卫队当兵,后当排长,这回出发新余当连长。

二、本区旧有土地关系

(一)田地分配

照兴国第十区即永丰圩一带的土地情形来说,旧有田地的分配如下:

地主 百分之四十

公堂 百分之十(为地主富农所共有)

富农 百分之三十

中农 百分之十五

贫农 百分之五

(二)人口成份

兴国第十区人口成份大略如下:

地主 百分之一

富农 百分之五

中农 百分之二十

贫农 百分之六十

雇农 百分之一

手工工人 百分之七

小商人 百分之三

游民 百分之二

依上所述,真正的剥削阶级(地主富农),人数不过百分之六,他们的土地却占百分之八十。其中富农占去百分之三十,公堂土地又有许多在富农掌握中,若不平分富农的土地,多数人土地不足的问题便难解决。中农人口占百分之二十,土地却只占百分之十五。平分土地,中农是需要的,因为他们土地不足,平分土地对于他们是增加而不是减少土地。那些平分要损及中农的说法是不对的。

此处人口成份的分析,是以家为单位,不是以个人为单位。雇农百分之一是指完全的雇农,那些贫农兼雇农的虽为数不少,不在此例。小商人百分之三是指完全的小商,那些半农半商的不在此例。游民百分之二是指完全失业靠赌钱做土匪等为生的一群人,那些半失业的不在此例。

为什么地主人口只占百分之一?因为本区占有土地的地主,多住在邻县之白鹭区、田村区及本县之县城的原故。若把他们算进来,大概地主阶级占全人口的百分之二或三。

三、土地分配状况

分田数量

各村不同。如第一乡洋坊村,每人分五石六斗(二月分八石,实只能收五石六斗),茶干村每人分八石。第二乡指阁村每人分七石。第三乡长窖村,二月八月不同。二月间,本村分田数量有四种,有分七石的,有分六石半的,有分五石半的,有分四石一桶的。以姓为单位分,因为田多的姓不肯分出田来与田少的姓。到了八月,才以村为单位分,每人分六石。第四乡猴迳村,二月每人分八石半。八月重分,把坏田名出二石实出一石的只作一石算,外边又有人回来,每人只分七石半。

兴国每年只耕一道,照上述分田数量,老幼扯均,勉强够食。添上种杂粮、供猪子,油盐布匹杂用也有了。

本区杂粮的大宗,就是番薯,平均占全部人口食粮的四成。分别来说,第一乡较少,因为土不起番薯,十成中只吃二成。第二乡和第三乡就大不相同,平均十成中要吃五成,多的吃到七成,一年到头都是饭里夹着番薯丝吃。第四乡平均吃番薯四成。

土地税

名曰“公益费”,八月初间(阴历)已经收了。分六石谷田的收百分之一(每人六升),分七石的收百分之一点五(一斗半升),分八石的收百分之二点五(二斗),分九石的收百分之三点五(三斗一升半)。本区没有分九石的,故本区公益费的最高额是百分之二点五。第一乡洋坊村一百八十二人,每人分田八石(照二月分田的数目),照百分之二点五抽收,共收去三十六石四斗。茶干村三百九十七人,每人分田八石,共收去七十九石四斗。第三乡长窖村每人分田五石半,不收税(上了六石的才收税)。全区本年大概能收税一千石左右。

八月收的税,多数还存在各村,一部分送到乡政府去了,没有送到区政府去的。八月收税时,县政府的公事说,愿出谷子的出谷子,愿折钱的折钱,折钱以三十文折一斤谷子。当时市价只有二十文,故农民没有愿出钱的。

初收公益费时,约有百分之十的人不赞成,办事人到他们家里,他们说:“前头说抗租抗税,现又收起税来了。”收公益费时,上头的命令来得很紧,限三天将谷子交到乡政府去。乡政府召集了各村土地科长开了一个会。第一乡分为九个赤卫大队,每大队去了一个人,都是土地科长,决议要各村负责人开会,会完即收公益费,未曾开民众大会。收费时以大队为单位,如第八大队是洋坊、凌源、梨垇三村合共组织的,由大队长、土地科长、三个中队长、九个分队长,分往三个村,挨户征收(每个中队为一村)。到哪一家量完了,称一称,九十斤为一石,由哪一家派人送往乡政府。本大队共收公益费差不多四百石谷。第一乡茶干村先两天发信与各家,要他们送公益费到公仓去。到期各家纷纷挑了谷子送到公仓(即过去的义仓),由本乡的负责人(五个)领收,不到一天工夫就收齐了,一共收了七十多石谷子。事先说,哪一家当天不把公益费送来时,五个负责人当天的伙食费就要哪一家出。大家怕出这笔钱,所以很快地送去了。

六、苏维埃

(一)区政府

区政府委员(二月至六月的):

主席:刘绍彪(二乡人,过去不耕田,学打,略识字,做裁缝,后不做裁缝了,赌钱为业。前年参加革命,屋被靖卫团烧了,七月后换了主席,他当裁判);

军事:萧志春(二乡人,不耕田,贩鸡走广东,赌钱,守祠堂,自己没房子,不大识字。前年参加革命,七月后当区政府主席);

财政:侯礼章(二乡人,裁缝,识字。七月后当区工会委员长);

组织:刘绍明(二乡人,医生,不做别的职业,过去家境好,后来四兄弟分家,他做医生,欠了债。前年参加革命,屋被靖卫团烧了,七月后当财政);

宣传:邹利三(赣县人,富农,六兄弟,中学毕业。当宣传部长,七月后去赣县);

王振永(二乡人,绰号“天上人”,无业,赌钱吃饭。前年参加革命,房子被靖卫团烧了,七月后仍当宣传);

方功暑(十一区人,是个读书人,职业不明。屋被靖卫团烧了,七月后回十一区去了);

萧志城(二乡人,赌钱为业,略识字。前年参加革命,受过靖卫团的打击,七月后仍在区府,不知做何事);

陈昉宝(二乡人,裁缝,兼赌钱,不识字。前年参加革命,八月以AB团嫌疑被押);

裁判:曾云章(二乡人,是个道士,无他业,家境苦。前年参加革命,后做兴赣万游击总指挥,现编入第二十二军);

文化:邹丽东(二乡人,过去有六百谷,读书读掉了,剩百多谷,欠三百多元债,是个破产的大地主,大学毕业。去年参加革命,七月改组仍当文化);

秘书长:谢应山(县城人,读书人,五十岁了。七月改组仍当秘书长);

少队政治委员:萧少文(二乡人,赌钱为业,略识字。前年参加革命,七月改组去赣西南);

少队指导员:徐昌函(一乡人,富农,本身是个“毕业生”。去年游击队写了他的款子,他就参加革命,八月以AB团嫌疑被押);

黄贯(读书人,历史不明。七月改组后行动亦不明);

陈衮同(二乡人,父亲当土棍,死了,本人是个中农,兼赌钱,不识字。前年参加革命,靖卫团把他的田充公,七月改组仍在区府);

杨达成(二乡人,过去做裁缝,后来赌钱为业,略识字。前年加入革命,七月改组后在二乡政府当宣传);

妇女:刘超英(一乡人,劳动妇女,不识字。七月改组后去赣西南)。

以上十八个人,赌钱为业六人(其中两个原先是裁缝),裁缝兼赌钱一人,纯粹裁缝一人,医生一人,道士一人,破产大地主一人,富农二人,中农一人,不明家世的读书人三人,不明家世的劳动妇女一人。以上十八个人中,以刘绍彪、萧志春、刘绍明、王振永、谢应山、陈衮同、邹丽东、曾云章八个人最能话事,最有权。

区政府设在永丰圩。

二月到九月开过二十多次全区民众大会,全区代表大会开过两次(各村开民众大会选举代表)。全区民众大会六月前开得少,六月后斗争深入,开得很多。四月以后,女子及小孩都参加民众大会了。

(二)乡政府

举一乡乡政府为例:

主席谢金明(贫农兼挑脚,自己有极少的田);财政钟国春(中农);军事杨廷荣(贫农,自己有极少的田);宣传谢忠楷(贫农,自己有田,但欠债),谢忠梅(自己有田,本人耕田,兼上广东,是个中农),谢华焕(富农,本人兴国县立学校毕业),陈方波(贫农,耕别人田,本人算命);秘书易永洪(父亲剃头,贫农,本人读书);裁判陈玉书(莲塘人,是个读了书的);土地傅济庭(贫农)。

以上十个人中,六个贫农,两个中农,一个富农,一个外边来的读书人。

乡开的民众大会比区开的少得多,不上十次。四月以前妇女小孩都不参加,四月以后便参加了。

乡的代表大会开过六七次,每乡每次三四十人,每村一个至两个代表,接近乡政府之村有些非代表的人来参加。每回开三四点钟,到会代表讲话的尚多,主席临时推举。

(三)村政府

二月到五月有村政府,分田时候实在需要村政府。田分完了,村政府可以不要了,并且立起来又没钱用——即使不要伙食,办公费多少要一点。革命深入之后,分了田,十家一组编了组,又有了赤卫大队,不要村政府也可以了。

(四)政府人员弊病

第一,是官僚主义,摆架子,不喜接近群众。群众有人走到政府里去问他们的事情时,政府办事人欢喜呢,答他们一两句,不欢喜呢,理也不理,还要说他们“吵乱子”。

第二,是没收了反动派的东西,不发与贫民,拿了卖钱。向政府里头讲不起话的买不到手,有情面讲得起几句话的才买得到。并且既然出卖,就要比较有钱的人才能买到,雇农及极穷贫农当然无份。

第三,是调女子到政府办事。乡政府总有一个二个女子,区政府总有三个四个女子。女子办事是好的,但政府的取舍不对。生得不好看,会说话会办事的也不要,生得好看,不会说话不会办事也要她。乡政府的人下村开会时,也是一样,漂亮的女子他就和她讲话,不漂亮的,话也不和她讲。

第四,这是最大的一项,就是强奸民意。政府委员由少数人定了就是,代表大会选举只是形式。有一次主席说赞成某人的举手,有些人不举手,主席就指不举手的说他是AB团。有一次主席对不举手的怒目诘问为什么不举手。再有,就是一定要共产党员才能在政府办事,不是共产党员,即使是群众领袖,也不能到政府办事。

(我向到会人说,这些坏事是土地革命初期的状况,原因之一是区政府成份不大好,将来都要改变的,这些坏事是不对的。)

七、农村军事化

(一)赤卫队

第一乡九个大队,第二乡三个大队,第三乡四个大队,第四乡四个大队。编制法:八人至十五人为一分队,三分队为一中队三中队为一大队,本区各乡通常是八九十个人一个大队。例如第一乡的第八大队,是由洋坊的第一中队、凌源的第二中队、梨お的第三中队编成的,共有九十多人。赤卫队年龄,二十三岁以上,五十岁以下。赤卫队不都是男子。初来,分为常备赤卫队,预备赤卫队两种;后来,合而为一,不分常备预备。任务:日日夜夜放哨,村村有哨,每村的总路口必定有个哨棚。普通时候,白天童团和少队放哨。章程上规定五人一天,两个女童团,两个男童团,一个查哨的是少队。少队要是识字的,要看得清通行证。不论什么人通过,甲村过乙村都要通行证。夜间放哨则归赤卫队,普通四人一夜,二人一班,一班上半夜,一班下半夜。若环境紧张时(如七月七坊靖卫狗打到均村附近时),白天夜晚都归赤卫队放哨,并且人数特别加多,白天虽仍只四五人,晚上便要十多人,甚至二十多人。

赤卫队每大队设大队长,要是本乡最努力而且多少懂得一点军事的人。政治委员一人,要是本乡最努力而看得通公文的。

赤卫队早先要下操,七月编了红军预备队,便不下操了。赤卫队分男赤卫队、女赤卫队。例如第一乡洋坊、凌源、梨お三村合组的第八大队,有男赤卫第八大队与女赤卫第八大队两种。女赤队年龄与男赤队相同,但人数较少,因为女子比男子少,又除去孕妇,除去乳母,普通每队便只有四十人(第二乡第三大队)、五十人(第一乡第八大队,第三乡第三大队),也有少于四十人的,也有多于五十人的。女赤队平时不担负放哨。紧急时男赤队出发去了,女赤队便也担任放哨。女赤队也要下操,每月一次,每次两三点钟,队长、政治委员都是女子。操时男赤队派人去教操。男赤队自六月把精壮分子编入红军预备队后,剩下都是老弱的,每队有只留十多个人的,二十人的,三十人的不等,以后便不下操了。男赤队每乡有一个乡队长,一个乡政治委员。两人不常住乡政府,住在他们自己家里头,有事调他们去,他们就去。全乡下操时,他们也要到,各乡赤队共下过两次全乡操。

(二)少年先锋队

凡有一个赤卫大队的地方,就有一个少队,不分男女,年龄十六至二十三岁。有大队长,政治委员。每大队分三个中队,每中队分三个分队。惟人数较赤队少,每队有二十人的(二乡指果),三十人的(三乡长窖),五六十人的(一乡洋坊等三村)。二十人、三十人的都叫做中队,五六十人的便叫做大队了。六月起,挑选勇敢分子编入红军预备队及区特务营,剩下的少队仍然要下操,一个月下两次。只有男赤队,自从把勇敢精壮分子编入红军预备队后,便不下操了。少队自编入红军预备队及区特务营之后,剩下的没有几多人了,有的简直没有少队了(如一乡洋坊等三村,二乡指果)。

(三)童子团

不分男女,年龄八岁至十五岁。有一个赤队及少队的地方,就有一个劳动童子团。每村有个团长,乡无团长,区有团长。童团的工作:第一是放哨,第二是检查烟赌,第三是破除迷信打菩萨。童团查烟赌打菩萨很厉害,完全不讲人情,“真正公事公办”。开民众大会,他们也要去。他们的武器主要是木枪,也有几支梭镖杂在其中。童团的团员都在人民学校读书。人民学校是七月办起来的,第一乡五个,第二乡三个,第三乡七个,第四乡一个,共十六个。区政府规定每乡三个,出三个教员的伙食费,每天大洋一角,每月零用钱大洋二元,共计每月大洋五元。因第一乡地宽,准办五个。第三乡山多,三个不够,自己加办四个,共七个,但用费仍只十五元,平均每校分得两元多一点。人民学校学生少的二十多人,多的到百二十人,普通四十多人。如第一乡洋坊、凌源、梨お三村合立的人民学校,八岁至十五岁的儿童有百二十多人,房子住不下,一个教员教不了,因此有许多人尚未读书,百二十人中只有六十人左右在读。本来三村想办三个人民学校的,因本村无教员,请外村的又无给养,故不能办三个。三乡竹兆庵村的学校,学生只有二十一个人。

平民夜学校村村都有。每校有一教员,村中稍认识文字者充之,不要给养,教员白天在家做自己的事情,夜间去平民夜学上课,洋坊的傅济庭,长窖的钟得五,都是教员。学生多少不一,洋坊的有四十人。年龄不定,老的壮的少的都有。多数夜学有女子参加,占全额三分之一。也有无女子的,如一乡的茶甘背村,四乡的猴迳村,都无女子参加平民夜学。童团每个星期下三次操,都在人民学校指导之下,“操得很好”。

(四)纠察队

工人组织纠察队,每乡一连,一个连长,一个政治委员。第二乡的纠察队有百零五个人。第一乡洋坊、凌源、梨お、茶石(即茶甘背)四村共有一排,二十六个人。

(五)红军预备队

从赤队、少队两个组织中挑选精壮勇敢分子组成的。每乡二连,全区八连。每连人数几十个到百多个。第一乡的二连,每连有百零几人。此次到新余,第十区的八连人都到了。七月编成预备队后,打七坊,打浪川,打赣州,及此次出发新余,都归预备队担负。预备队出外,乡村放哨由赤队、少队、童团担负。预备队回来,又帮同放哨。全区八连人组织一团,有团长、团政治委员,平时没有营之设置。一乡是第一、二连,二乡是第三、四连,三乡是第五、六连,四乡是第七、八连。此次出发新余编成三营,一、二、三连为第一营,四、五、六连为第二营,七、八连为第三营,有营长、营政治委员。连上有挑夫四人,火夫八人,传令兵一人到两人,勤务兵一人,号兵一人(不会吹号),没有马。每连有两个宣传员,口讲,手写标语。营部无宣传员,无副官,无传令兵。团部有宣传员三人,副官一人,传令兵二人。三个营部跟团部住一起,共吃伙食。武器是梭镖鸟枪

(六)区特务

三个连,七月起编的,也是由赤队、少队挑选编成。选择赤队、少队中更年青勇敢的分子编入,比预备队好。有编制,有训练,但不经常集中,平时仍在家中做自己的工。每月集中下大操三次,时间是初二、十二、二十二。有事调集出发打仗。现在一、三两连出发打浪川去了,二连在家未动。器械主要是鸟枪、土造来福枪、土造大炮,没有快枪,略有一点梭镖。营部和区政府在一起,有营长、营政治委员。

(七)红军独立团

兴国全县一共编过三个独立团,都送给红军了。也是由赤队、少队挑选出,成份与特务营一样好,都是青年,并且是志愿兵。每团人数一千多。团营连都有长,有政治委员,在县城集中训练,听候调遣编入红军。一概徒手无武器。